蜘蛛俠VS蝙蝠俠:漫畫英雄的銀幕再起

繼宛如“大隊接力”的《復仇者聯盟》之後,這個夏天成了蜘蛛俠與蝙蝠俠的戰場。(聞天祥)  聞天祥:台灣資深影評人、金馬獎執行長,著有《書寫台灣電影》、《影迷的第一堂課》等專書。

蜘蛛俠VS蝙蝠俠:漫畫英雄的銀幕再起

蝙蝠俠與貓女

繼宛如“大隊接力”的《復仇者聯盟》之後,這個夏天成了蜘蛛俠與蝙蝠俠的戰場。但是要對付的,除了新片裏的歹徒,主要還是自己過去打造出的成績。超越得了,還是假裝沒看見?

《蜘蛛俠》在山姆·雷米(Sam Raimi)執導下,分別於 2002、2004、2007 推出三集。第一集成功塑造了無辜高中生在校外無端被蜘蛛咬了之後,身體急速發生變化,把“青春期的改變”巧妙融於想象當中。第二集也挺有趣,可以飛檐走壁的蜘蛛俠,卻連送個披薩、準時上課都做不到,因為必須不停拔刀相助而失去自我,開展出好比《受難記》的壯烈格局。可惜第三集不僅遇到新敵“沙人”,編導也像陷入泥沼,無力開展新的視野,似有畫下句點的態勢。山姆·雷米也重返他愛的 B 級恐怖趣味,於 2009 年拍了《墮入地獄》(Drag me to Hell)。

但電影公司怎麼可能教金母雞不下蛋?雖然拖了 5 年,還是打造了新一集《超凡蜘蛛俠》(The Amazing Spider-Man),既然無法讓男女主角“凍齡”十年,他們也表示不想再演第四集,索性全部更新班底,故事也從頭開始。表面上像是“前傳”,但又和《X戰警:第一戰》真的推到X教授和萬磁王年輕時代的做法不盡相同。《超凡蜘蛛俠》比較像重拍第一集的感覺,只不過男主角彼得·帕克雖然由“梅姨”與“班叔”撫養長大,但是在“山姆·雷米版”完全缺席的父母會在新版本里留下線索,讓他找到父親當年的實驗室夥伴。到這裏,他之所以成為蜘蛛俠以及面對什麼樣的敵人,才得以聚焦。

新版蜘蛛俠的扮演者是演過《別讓我走》(Never Let Me Go,2010)、《社交網絡》(The Social Network,2010)的英國小生安德魯·加菲爾德(Andrew Garfield),女友則由近年票房成績出眾的新美國甜心埃瑪·斯通(Emma Stone)擔任,兩人銀幕下沸沸揚揚的戀情,似乎也成了面對外界質疑他們能否取代託比·馬奎爾(Tobey Maguire)、克斯汀·鄧斯特(Kirsten Dunst)的擋箭牌與新焦點。而拍過《和莎莫的 500 天》(500 Days of Summer,2009)的導演馬克·韋布(Marc Webb)初挑大樑,最大的變動除了讓男主角演了一小時後才真正化身蜘蛛俠,也稍稍更動了角色的個性與人際關係。

新版蜘蛛俠以較多的主動(無論選擇造型、製造輔助工具或是盤算化學公式)取代近乎宿命的姿態;而他跟女主角的戀情也不像過去被詛咒似地有緣無分,小兩口不僅大方地曬恩愛,女主角甚至在緊要關頭成為男主角的得力幫手。因此他不再是個摘不下面罩的人,而幾次露出真面目的結果(不只對女主角,還包括拯救的對象以及執法者),不是帶來災難,而是別人適時地伸出援手。所以這集沒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嗜血媒體,也沒有從至交變情敵與對手的男二號,反而通過“社羣合作”的精神強調,讓主角得以正視自己的能力,也化解了過去蜘蛛俠的孤獨悲劇,換來愛人最後一抹笑容以及更悠遊自在的飛檐走壁。它不會取代或超越山姆·雷米拍的前兩集(請忽略第三集),卻比預期來得有尊嚴和神采。

已經執導過《蝙蝠俠前傳 1:俠影之謎》(2005)、《蝙蝠俠前傳 2:黑暗騎士》(2008)的克里斯托弗·諾蘭的考驗則大不相同,不是另起爐灶,而是守成之餘,怎麼突破“第三集魔咒”?別忘了《蜘蛛俠》、《X 戰警》乃至在他之前的《蝙蝠俠》系列,都只好了前兩集!

諾蘭擅拍情節峯迴路轉、角色針鋒相對,進而暴露人性弱點的題材。他的陰暗與複雜,曾使《蝙蝠俠前傳:俠影之謎》在台灣票房吃不開。第二集在台上映時乾脆摒棄“蝙蝠俠”三個大字,直接喚做《黑暗騎士》。多虧了華麗的動作場面與駭人的化粧視效,甚至是小丑扮演者希斯·萊傑(Heath Ledger)的意外死亡,這集可説叫好又叫座。接下來的《盜夢空間》(2010)賦予動腦遊戲更匪夷所思的場面設計,諾蘭終於成為影評矚目之外,觀眾也熱烈追捧的超級大導演。

《蝙蝠俠前傳 3:黑暗騎士崛起》(The Dark Knight Rises)劇情一跳就是 8 年後。諾蘭在上一集殘忍地揭示:原本的夥伴受不了打擊而成為邪惡的一方,蝙蝠俠除了失去所愛,還要揹負罪名,以“假象”和“謊言”去支撐人心僅存的正義信念,而讓電影籠上更深的悲劇性。蝙蝠俠的本尊——富商布魯斯·韋恩(克里斯蒂安·貝爾飾)在這集出場時的頹廢憂鬱,絲毫不見超級英雄的氣概。即使他再穿起蝙蝠裝,也在肉搏戰中慘敗給這次的對手貝恩(湯姆·哈迪飾)。

對照他難堪處境的,則是一再有求於他卻又背叛他的高譚市。既得利益或掌權者要為過去的不義或決策付出代價,更讓階級之間本就存有的矛盾被放大,從上一集對於罪犯未審先關的“登特法案”到這集只有“放逐”與“處死”(但結果其實一樣)兩種選擇的民粹公審,成了諷刺的對照。而國家機器的無能為力與袖手旁觀,也教蝙蝠俠非再起不可。身體、意志的復原,也成了城市、體制重建的隱喻。

有趣的是他個人掙脱囚禁的過程,也是在心理上靠近對手的學習(雖然導演諾蘭最終還是留了一手,好給觀眾恍然大悟的意外樂趣)。而這次新加入的兩名配角約瑟夫·高登-萊維特(Joseph Gordon-Levitt)、安妮·海瑟薇(Anne Hathaway)不僅好看,也在被撕裂的階級關係中扮演着重新融合的功能。高登-萊維特飾演的警探,是警長加里·奧德曼(Gary Oldman)新發掘的左右手,同樣作為孤兒卻活在迥然不同的世界,他為何沒成為蝙蝠俠的敵人,反而成為信仰者?他的陽光照亮了蝙蝠俠某部分的陰暗,也是諾蘭意欲提供的答案之一。而海瑟薇飾演的竊賊貓女,雖不若當年的米歇爾·菲佛經典,但從她各種為求自保的狡猾行徑到最後的選擇表態,更聚焦了觀眾對蝙蝠俠的認同心理,也挽回我們對人性的一些信念。

硬要一集集比,《黑暗騎士崛起》自然不易和《黑暗騎士》的大膽破格相提並論,但也絕非炒冷飯的狗尾續貂,而比較像《指環王三部曲》,層層推進,缺一不可。諾蘭讓所有的邪惡都化為政治、人性的照妖鏡,也不忘藉由最後的同盟關係,安慰我們階級跨越的可能,甚至用看似俗濫的 happy ending 破解了超級英雄宛如宿命的孤獨,而給予“重生”及“傳承”一個可愛的驚歎號。而這也成了 2012 蜘蛛俠與蝙蝠俠的共同選項。(聞天祥)

聞天祥:台灣資深影評人、金馬獎執行長,著有《書寫台灣電影》、《影迷的第一堂課》等專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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